鍾勵呈冷笑。
「瀾瀾,何必這麼自欺欺人?他和你分手後生了個女兒,可見他並沒把你放心上。他和喬柏枝在國外幾乎同進同出你知道嗎?何必為了這樣一個人搭上自己的一輩子?」
鍾勵呈伸手握住我的手腕,「這麼多年,我一直在等你。瀾瀾,你跟我在一起吧,我會對你好的。」
我松開手,拉開距離。
「鍾大哥,你看過我從前狼狽的樣子,就應該知道我和你不可能的。」
「瀾瀾,我到底比季淮南差哪兒了?」鍾勵呈吼道。
「他不會安排人在背後偷拍。這就是你們的差距。」
鍾勵呈瞳孔緊縮,表情告訴了我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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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端著最後的體面。
「你忘了我是攝影專業的,對相機聲音格外的敏感。恰好你扶住我的時候,我聽到了周圍拍照的聲音。是你安排的人吧?你想做什麼?」
鍾勵呈沒說話。
「鍾大哥,我隻是頭暈,耳朵沒聾。以後,好自為之。」
季淮南立身站在熒光噴泉旁,我朝他走過去。
「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樣。」
「我相信你,我們回家吧。」
我做好被季淮南陰陽怪氣的準備,結果什麼都沒有。
「嗯。」
並肩同行在路上。
一通電話打斷沉寂的氣氛。
屏幕亮起,是喬柏枝。
我敏感地緊繃住身體,試探開口:「你和喬小姐,很熟?」
「在美國的時候,做過幾年鄰居。」
「你先上車,我去接個電話。」
季淮南背對我走了幾步遠,然後才接通。
我站在原地,被風吹的暈乎。
9
宿醉醒來,忽然想起昨天半夜發瘋,把包裡的東西甩的到處都是。
我如臨大敵,跑下樓收拾。
錢包好好擺在茶幾上。
我下意識檢查最裡面的夾層,空空如也。
「你是在找這個嗎?」
季淮南從身後出現,手裡捏著張泛黃的照片。
他神色著急,迫切想證明什麼。
「如果我看錯,照片上的人是我。為什麼還留著我的照片?」
「季淮南,你走慢點,你那雙大長腿我追你容易嗎?」
「沒讓你追。」
「你喜不喜歡我嘛?再不喜歡我的話,我就去追別人了。」
花叢裡竄出一隻三花貓,打斷了我和他的對話。
季淮南喚貓過來。
對隻貓都比我有耐心,我醋得搗他胳膊。
「季淮南,你再不回答我,我就走了。」
少年經不住我的軟磨硬泡,咬牙承認。
「喜歡。」
「我就知道!」
校園裡藍紫色的鳶尾花海,我撲進藍白衣少年的懷笑得開懷。
旁邊是慵懶臥食的三花貓,時不時地應景叫兩聲。
攝影專業的同學經過,舉起鏡頭拍下那一幕。
後來,鳶尾成了我倆的定情花。
「還我!」
我伸手去夠。
季淮南居高臨下地看著我:「你心裡還有我,是不是?」
「那你呢?你心裡有我嗎?」
「......」
「瞧,你自己也給不出答案,又憑什麼要我回答?」
10
我和季淮南的生活磕磕絆絆,過得一地雞毛。
酒會結束沒幾天,喬柏枝主動約我見面。
「你就是拋棄淮南的那個女人吧?」
開門見山,一點不兜圈子。
「那你呢?和他什麼關系?」
喬柏枝盯著我,不答反問。
「你猜?」
喬柏枝抿了口咖啡,「淮南曾經說過,我和他是並肩同行的搭檔。我對他很重要,他離不開我。」
「那也是過去的事。現在,我才是他的妻子。」
「妻子?」喬柏枝尾調上揚,嘲笑意味溢出。
「五年過去了,易小姐,你憑什麼認為在你那樣對淮南以後,他還會對你心存愛意?你們像正經夫妻嗎?」
桌下的手捏得發青,再做不了鎮定姿態。
喬柏枝走後很久,我愣愣坐在原地。
咖啡涼透,苦得發澀。
我竟然無法反駁她的話。
這些天時而的溫馨悸動,像個笑話。
季淮南的電話來得比春雨還急。
「你在哪裡?」
上來就是一通質問。
「你這什麼語氣?」
「你為什麼把薇媛一個人丟在幼兒園?孩子在門口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嗎?」
「我不是已經和老師打過招呼讓你去接她嗎?你沒接到?」
「不是你生的,你就不管是嗎?你答應過的事說反悔就反悔,薇媛等了你幾個小時。易瀾!你還是那麼不負責任,隨心所欲。」
我不負責任?
季淮南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劍,刺的我鮮血淋漓。
喬柏枝的臉越來越清晰,深埋心裡的委屈一朝噴湧。
「季淮南,我要是不負責任就不會管你和其他女人生活的孩子。」
「你既然對我這麼有意見,那你就去找她親媽啊!她媽喬柏枝不是回來了嗎?你去找她啊。」
「易瀾,你不是嘴硬不在乎嗎?怎麼現在開始介意她的身份了?」
季淮南沉著聲和我吵。
「季淮南,你就知道欺負我。我做的已經夠多了,你要我把你和別人的孩子視如己出,你別欺人太甚!」
我掛了電話,驅車離開。
每次心情不好,大海就是我唯一的樹洞。
一路上季淮南打了許多電話,直接關機。
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海,我平靜了許多。
季淮南隻念著薇媛,何曾知道,我和他也有過一個孩子。
我的孩子先天不足,剛出生就夭折了。
我親眼看著她在我眼前火化,散入大海。
所有人都在勸我忘記那個孩子,說那個孩子本來就不該留,不能讓那個孩子耽誤我的一生......
我聽話了,刻意逼著自己忘記,抹去那段記憶。
他們漸漸忘記了,可那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,生子的刀疤還在,我怎麼可能忘記?
傍晚的海風冷得刺骨,我冷得麻木。
易庭先找到了我。
「姐,你不是答應過我,以後不會再來這裡了嗎?」
「易庭,他說我自私,不負責任。」
我癱在易庭背上,徹底崩潰。
「你不知道,每次我看到薇媛對我笑,我就會想起那個苦命的孩子。你們都不懂。」
「姐,是孩子福薄。以後你和季淮南還會有孩子的。」
「不會有的。他討厭我,很討厭我。」
「你一個人難受有什麼意思?把事實告訴季淮南,要痛苦一起痛苦。」
「不行,不能告訴他。」
「那我揍他一頓去。」
「也不行,打人犯法的。」
「易瀾,我真想罵你。你這個缺心眼的大傻逼,活該受罪。」
「弟弟,我想回家,回我們的家。」
「好,弟背你回家。」
……
11
我夢到了小孩的哭泣聲,夢到小孩抓著我的手喊媽媽。
哭聲是那麼真實。
「媽媽,你終於醒了。」
「薇媛?」
「媽媽,爸爸說你不舒服,有沒有哪裡疼?」
「我攔得住大人,攔不住小的。」
易庭站在門口,瞪著身側嘴角帶血,眼周發青的季淮南。
我想起薇媛站在幼兒園門口翹首以盼的樣子,心頭愧疚。
「媽媽不疼。」
「媽媽,薇媛不想你有事。」
薇媛一隻手抱著我,一隻手替我擦淚,臉上的淚水不比我少。
我泣不成聲,實在是沒臉面對。
「對不起......」
「薇媛,媽媽要休息,舅舅先帶你去找小辭弟弟好嗎?」
「嗯。」臨走前,薇媛貼在我的臉上親了親。
易庭關門前,警告了季淮南一通。
「我隻給你三分鍾,說完趕緊從我家滾!」
房間隻剩下我和季淮南,相顧無言。
「對不起,我不該朝你發脾氣。」
「你出去吧,我不想看到你。」
我背過身躺下,要哭也絕不當著他的面哭。
「你好好休息。」
季淮南輕輕帶上門。
易庭端來熱乎的餛飩,嗤了一聲。
「心疼?」
「沒有。」
「我還不了解你,放心,我沒使全部的勁。」
「我沒心疼!」
我不服氣,一口一口吃著餛飩。
二樓的隔音最差。
易庭在外面罵人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。
「季淮南,說實話,我他媽真的很討厭你。」
「你把我姐當什麼?把她氣哭成那樣。要是過不下去就離婚!我姐自有我這個弟弟養!」
「我不會和你姐離婚的!」
「那你想幹什麼?」
餛飩好吃,湯也好喝,就是有點鹹。
易庭的氣勢弱下去,最後幾乎歸於平靜。
「姐夫,我知道你心裡有怨。」
「當年爸用你的前途給她施壓。姐覺得她害你被人嘲笑,已經拖累你很多了,主動和你分手。」
「分開後她才知道,爸找了你談話。她想找你解釋,你卻不願意再見她。」
「姐姐心S,又逢易家危機,爸想靠聯姻獲取鍾家支持。鍾大哥對我姐的感情不比你少,但我姐寧願吞安眠藥也不願意結婚。訂婚一年後,鍾大哥主動退了婚。」
「你是不是以為姐根本不愛你?如果她對你沒有感情,又怎麼會心甘情願嫁給你,做你的孩子當後媽。後媽啊!你知不知道她為你……」
明明該笑著吃完餛飩的。
吃到最後,眼淚泡湯,狼狽得不能看。
「我媽早逝,爸又重男輕女,從小對姐姐要求嚴苛,疾言厲色。爸從來沒想過把易氏交到姐姐手裡,卻要犧牲姐姐的婚姻給我鋪路。」
「姐從小循規蹈矩,順從爸。因為你,她第一次忤逆爸。一邊是相愛的你,一邊是養育之恩大過天的父親,姐姐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痛苦,我們誰都無法感同身受。」
「姐夫,如果你對姐姐還有感情,我求你別再傷害她。更不要拿孩子刺激她,她真的會受不了的。」
「如果你隻是為了報復,我願意用易氏換回姐姐的自由,換你們分開。以後我這個弟弟來照顧她。」
......
小時候貪玩被爸爸罰站,易庭主動陪我一起受罰。
我偷懶不想上補習班練琴被爸爸打的時候,他主動擋在前面護著我,明明沒錯,也要和我一起挨打。
原來一切是他有意而為,想通過一起分擔的方式來彌補爸爸態度上的不公。
這個傻弟弟,平時看著油嘴滑舌,吊兒郎當的,原來他什麼都知道。
從小到大,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守護著我。
夜深,季淮南依舊等在門口。
「瀾瀾,我有話要和你說。」
對峙半天,他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。
「說吧。」
我放他進門,背過身去。
一看見季淮南的臉,淚閘的開關會失控。
「薇媛在國外的時候曾經丟過幾個小時,我心有餘悸。今天是我風聲鶴唳,話說得重了,我向你道歉。」
我強壓著哭腔,「你是她親爸,我是不負責的後媽,你不用跟我道歉,我承受不起。」
季淮南扳過我的身子,抬起拇指,將我臉上的眼淚擦去。
「其實,薇媛不是我的親生女兒。」
「什麼?」
「我是在後院門口發現的薇媛,渾身發燙地包在毛毯裡。我帶她去醫院看病,照顧她。後來,辦了收養手續。」
信息量太大,我一時接受不了。
「可是,她也有梨渦,她笑起來和你很像。」
「所以我說薇媛是老天送給我的禮物。和你分手以後,我很頹廢。薇媛的到來給我的生活增添了許多樂趣。看著她一天天長大,我和她很是投緣,後來,便再也舍不得丟下她。」
「開始我的確是想刺激你,我恨你說把我丟了就丟了,刻意不告訴你薇媛的身世。可當我看到你對薇媛那麼好,一點不介意她的身世,我反而自慚形穢,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。」
「我嫉妒鍾勵呈,一直都很嫉妒。看到他,我就會想起過去那個什麼都不是,哪哪都配不上你的季淮南。你和他般配的像對璧人,縱使我有了現在的成就,我依然覺得自己低人一等。」
「看到你哭得那麼難受,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混蛋。是我小心眼,瀾瀾,對不起。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放下過你,心裡念著你,一直都是你。」
季淮南從身後環抱住我,緊緊地抱著。
這段感情夾雜了太多的陰差陽錯,來回試探,戰場博弈般誰也不願意先落於下風,交代心意。
我在意喬柏枝,他嫉妒鍾勵呈。
到頭來,我沒放下過ŧũ̂₂他,他也不曾放下過我。
鼻音較重,說話抽咽。
「ẗŭₛ那你和喬柏枝呢?她說,你離不開她。」
「喬柏枝是我在國外的師姐,我們隻是一起創業的伙伴關系。我那句話不是對她說的,當時聚餐,同門團隊都在。瀾瀾,除了你,我沒有過別的女人。」
我捂面痛哭,心亂,所以面對喬柏枝破綻百出的話我也絲毫沒懷疑。
「喬柏枝胡說,我會和她算賬。」
「你和她之間的事不用告訴我。」
「喂,天不早了,該走的人趕緊走吧。」
易庭敲門看戲,我趁機掙脫季淮南的懷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