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還是認不出我,也還是為她的孫女感到驕傲,孜孜不倦地扯著別人說她有多好。
甚至在我故意去拿她織好的包時,她還會生氣地打開我的手,護寶似的,「去去去,這是我孫女的東西,你別碰!」
我含笑看著她精神的模樣,甚至想到高考後她容光煥發地和我回家的場景。
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靜。
回學校的路上沒想到這麼巧,竟然碰見了一個熟人。
昏黃的路燈下,一對情侶忘情地親吻著,難分難舍的模樣看起來極為恩愛。
燈光晃了晃,我看清了那個女主人公——趙寶珠。
她這時候沒有穿那件白色的洋裙,而是穿著低胸緊身 T 恤,以及短得幾乎能看見半個臀部的熱辣短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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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致的妝容打破了她長相的乖巧,多了幾分魅惑和成熟。
我站在離她五步外的地方歪了歪頭,不知道她這樣子趙家人知道會是什麼反應。
我短促地笑了一聲,卻也沒打算多管闲事,正要起步離開,就發現那兩個人已經停了下來,趙寶珠一臉驚駭地看著我。
她神情變了又變,最終定格在憤怒,「我就知道你這個賤人隻是說得好聽,根本沒打算放棄回到趙家,居然敢跟蹤我!」
我扶額道:「你誤會了,隻是路過。」
她冷嗤一聲,「你是不是覺得我蠢,明天都要高考了,所有人都在學校裡,你卻出現在這兒,有這麼巧的事?」我「嘖」了一聲,你還真別說,真就有這麼巧的事。
10
「你站住。」趙寶珠高傲地命令我。
我不耐煩,「我對你的私生活不感興趣,隻是路過,信不信由你。」
說完我也不想和她糾纏,邁腿就走,卻聽見她喊旁邊的男人,「宋理,你攔住她,要是她向我爸媽告狀,我就完了!」
她身旁的男生擋在我面前,眼神陰狠,「你知道了我們的事情,留不得你了。」
什麼意思?
我和他對視,渾身警報拉響,他這眼神,是真的想讓我消失。
我看了看他手上的紋身,再看了看他眉尾的刀疤,佯裝被驚嚇住般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。
他神情緩和,伸手來拉我,我卻迅速往他兩腿中間踢了一腳,隨後撒腿就跑。
一腳致命。
他臉色蒼白地捂住下身,趁這個時間,我一路狂奔,完全不敢回頭。
安靜兩秒。
身後傳來宋理咬牙切齒的聲音:「讓這賤人跑了。」
「追!」
我展現出驚人的爆發力,一路狂奔,根本不敢停歇。
身後傳來了濃重的喘氣聲,還夾雜著男人的咒罵聲。
我的心「咚咚咚」地亂跳,滿腦子隻有一個想法:絕對不要被他們抓到!
趙寶珠的男朋友給我的感覺很危險,有種法外狂徒的殘暴,從他能輕而易舉地說我留不得,就說明他身份一定不簡單。
幸好我對路形很熟悉,左拐右拐就跑進了夜市,趁著人多將那兩人甩開了。
又趁他們沒反應過來,迅速回到學校裡,生怕晚一秒他倆就把我堵在學校外頭了。
「李旭寧,你會付出代價的。」
學校的大門關上後,趙寶珠趕來,她站在外面,眉眼陰鸷,嘴角勾起的笑冷得滲人。
我心中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,但是轉念一想我都已經到了學校,趙寶珠也不能奈我何,就把這種思慮拋之腦後了。
11
高考的題目對我來說很簡單,出了考場,我長呼一口氣,開機卻發現手機有幾十個未接電話。
全部都是來自於我奶奶的主治醫生。
心猛地顫了一下,我以最快的速度打車到了醫院,去到我奶奶的病房時,那裡卻空無一人。
我跌跌撞撞地奔向醫生辦公室,他看見我時嘴角翕動,我抓著他的衣領問:「我奶奶呢?」
他說:「在太平間。」
這句話「咚」地一聲錘在我的頭上,我的耳膜鼓動了一聲,尖銳的鳴叫聲在腦海裡肆意侵襲。
我眼前陣陣發黑,幹涸著嗓音問:「手術沒有成功嗎?」
醫生搖了搖頭,看我時眼底悲憫,「不,成功了。」
我失聲問道:「那為什麼……」
他說:「你奶奶是半夜想去找你,失足掉下樓梯,等我們發現時,她早因失血過多S了。」
我將眼淚逼回去,不住地搖頭,「怎麼可能呢?她怎麼可能大半夜出門呢?」
我不相信奶奶會出這樣的意外,大鬧一場逼得醫院在我面前調了監控。
管理人員極其不耐煩,「都跟你說了是你奶奶自己出門,半夜誰管得著她,你趕緊給她處理後事吧,擱這兒磨蹭也沒用,別想著我們醫院會賠償。」
我沒搭理他,眼神SS地盯住監控,然後看見了趙寶珠的身影。
她輕車熟路地走到了我奶奶身邊,笑著和她攀談起來,有過了半個小時,趙寶珠離開了。
第二天凌晨三點,我奶奶就從床上爬起來,搖搖晃晃地走出門外,嘴裡念叨著「找寧寧,不讓寧寧受欺負」,她沒走電梯,而是從步梯下樓。
管理人員說:「奇怪,怎麼繞到樓梯下去,電梯不是就在病房出來右邊嗎?」
我深吸一口氣,眼眸沉沉,「步梯沒有監控。」
我終於後知後覺明白了趙寶珠那天的神情是何意,以她的身份查到奶奶的病房不是問題。
我奪門而出,在醫院的門口,趙寶珠站在那兒,笑得張牙舞爪。
12
「是你。」
陳述句,我十分篤定。
她沒有否認,朝我俏皮地眨眨眼,「我說過你要付出代價的。」
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,一把扯住她的衣領,「這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!」
趙寶珠將我的手撥開,她皺著眉嬌滴滴地說:「我身上是高定,你別給我扯壞了。」
「就是一個撿破爛的叫花子,瞧你激動的。再說,要不是你撞破我的事,我也犯不著髒手啊。」
「我警告你啊,李旭寧,你最好乖乖的,不然你的下場就會和那個S老太婆一樣!」
撿破爛的叫花子?
就算我奶奶沒錢,靠撿廢品為生,但是她為人和善,靠自己的雙手生存,從來沒有給別人添過麻煩。
我逼退眼底的淚意,心中恨意蔓延,「就因為沒錢,所以就要被你踐踏嗎?!」
趙寶珠揚起下巴,極度地傲慢,「當然,沒錢就是原罪,我也是幫她,活得這麼辛苦就別活了。」
我雙眼猩紅,握緊的手指節泛白。
趙寶珠似想起什麼,笑得不懷好意,「對了,她挺幸運的,當時從那麼高的樓梯摔下來時還有氣,嘴裡還一直念叨著要去找你,怕你在學校受欺負,可惜啊動不了。」
我SS地盯著她,又聽她說:「你知道為什麼她半夜要去找你嗎?因為我去找她的時候說你在學校受欺負,她又氣又急但是又出不了院,我就讓她晚上悄悄去找你,她可真聽話。」
......
我失控了。
我這一生努力的目標就是帶著奶奶過上好日子,現在她S了,我也不想活了。
趙寶珠該S。
醫院在路口,此刻綠燈亮起,我餘光掃過疾跑的車輛,一把將趙寶珠推了出去。
慘叫聲夾雜著刺耳的剎車聲,我冷酷地注視著躺在地上的趙寶珠,她半截身子露在外面,雙腿被碾壓在車輪地下。
身下流出一大灘血跡,像是某種古老血腥的祭祀臺,面色慘白的她,就是最好的祭品。
我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,奶奶還在太平間,我得安頓好她。
太平間真的很冷,深入骨髓的冷意將人凍得一激靈。
我站在奶奶的遺體前,被恨意燒幹的眼淚又溢了出來。
我握住她的手,哭著喊她:「不是說要長命百歲的嗎?你怎麼就丟下我走了。」
「我考完試了,題目很簡單,我一定又是第一名。」
「我沒受別人欺負,你總以為我還是小時候那個小傻子,被人欺負了也不敢吭聲。」
「那個病真討厭,我站在你面前那麼多次,你都沒認出我,到走時也沒認出我。」
我似著了魔,重復著問:「走的時候你沒見到我,你怪不怪我啊?奶奶,你會不會以為我一直都沒來看你啊,你會不會怪我啊?」
「明明手術已經成功了,卻因為我的原因被人害S了,你會不會怪我啊?」
13
警察是在火葬場找到我的,見到他們時我沒有驚慌,將身上最後剩的五萬塊錢給了工作人員,委託他幫我安葬好奶奶。
到了警察局,趙家人已經等在那兒了。
「啪。」
趙景州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臉上,他暴怒道:「你個瘋子,你敢傷寶珠!」
我頂了頂腮幫子,臉頰的疼痛一路鑽到心底,疼得我全身神經都有些麻木。
我直視著他,聲音陰冷,「你以為趙寶珠多單純嗎?要不是她害S我的奶奶,我也不會對她下手,現在隻不過是一命抵一命。」
趙景州瞳孔微縮,「你什麼意思?」
我掙脫開束縛,從包裡掏出手機,調出錄音,下一秒趙寶珠得意洋洋的聲音響起,「那個老不S的命還挺硬,我怕她驚動別人,索性拿著棍子在她後腦勺的傷口處補了一下,她瞬間就暈過去了。」
趙景州的手在抖,我將那天照的宋理和趙寶珠的照片翻開遞給他,面露嘲諷,「趙景州,這就是你乖巧懂事的女兒?」
趙景州渾身像是被抽幹了精氣,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十歲,他愣怔地看著我,臉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。
「這不可能,這不可能。」
孟清月著了魔似的不住地搖頭,像是在自我洗腦,「寶珠那麼懂事,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,絕對不可能的,一定是你在陷害她!」
我哈哈大笑,嘲笑他們識人不清,竟然以為心狠手辣的女兒聽話懂事,也嘲笑他們自欺欺人,證據都擺在面前了還不相信。
我一一掃過趙家人的臉,他們面容慘白,身體顫抖,像是承受了莫大的痛楚。
但誰能有我痛呢?
相依為命的奶奶因為趙寶珠的一己之私S了,我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剐!
我被拘留了。
14
一周後,趙景州來看我。
他蒼老了許多,向來挺直的背已然彎著,看向我時沒了以前的輕蔑。